◎宇宙兄弟二創衍生。
◎(布)日六,日六主,布萊恩和日日人純前後輩走向。
◎清水偏呃、偏虐(被打),有後期劇情劇透請慎入。
◎原本說好要當CWT35的無料配布可是我窗了QWQ(跪)
南波日日人抬起頭看著高掛在夜空裡的滿月,表情一瞬間帶上了他兄長也看不清的朦朧。要南波六太來形容的話,他大概會皺眉笑說那是月光灑落在對方臉上的惡作劇,儘管他其實比誰都明白不只是那樣而已。
六太可以拍著胸脯說他是世界上最懂日日人的人的那份自信,早已是被他們兄弟倆逐漸遺忘在遙遠的回憶裡的諸多事物之一,總是等他們回過神來,才發現有那麼多東西再也無法輕易拾回了。
好比說對彼此的了解、好比說那些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意會對方心思的默契、好比說那些說到一起約定的夢想時會對彼此露出的會心笑容,在他們分開的十年裡都逐漸被時光和生活模糊得不再清晰。
曾經只是一點低酒精濃度的飲料都能讓南波六太嗆咳得厲害,但年過三十的他卻已經能理所當然地一杯啤酒接著一杯下肚;而曾經只會纏著哥哥撒嬌說想吃什麼想吃什
麼的南波日日人,如今也已經能熟練地在廚房裡打理自己的三餐——諸如此類的轉變雖然是在他們的生命裡慢慢累積起來的變化,但對已近十年沒有好好面對過彼此
的南波兄弟來說,他們在重新一起生活後的這些瞬間意識到的,是他們自己都難以消化的無法適應,又或者說張惶失措吧。
有時六太看著他明明應該要是最熟悉的弟弟、感受到的卻是全然的陌生,在日日人認真地說著他接受過的訓練、他在自家兄長尚未來到休士頓的這幾年間的點點滴滴時,那些難以用言語說明的違和感,總會讓南波六太無法直視他弟弟那雙率直的眼睛,甚至急著想結束話題。
但即使如此,南波六太想,即使如此,他還是想相信總有些東西,是不會隨著時間而有所改變的。
所以他清了清喉嚨,或許是來到休士頓、和日日人再次一起生活、自己重新踏上了夢想之路之後的第一次——第一次由他主動開口對著看起來若即若離的弟弟這麼問——
「嘿、你在想什麼,在月球上的生活?還是在俄羅斯有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這個星球最美麗的語言》
「呦、日日人,你看星星看得這麼出神是想起了什麼嗎?日本的情人嗎?」熟悉的慵懶語調突然就這麼從身邊傳來著實讓他嚇了一跳,但反應敏捷如南波日日人還是迅速地壓下了那不易察覺的狼狽,故作開朗地回了一句,「是啊是啊,我初戀情人呀、是個超級大美人哦。」
他身旁的男人先是笑了起來,然後伸出大手揉亂了他的頭髮,對方爽朗的笑聲裡有著他日益習慣的寵溺,但曾經會厭煩地揮手打開的自己、如今卻只是嘆了口氣一臉沒辦法似地跟著笑了起來。
「是嗎,我過世的老婆呀、也是個超級大美人呢,我家小女兒跟她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哦,你看你看。」那年近五十的男人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錢包來,夾著的照片上有著他和妻女笑得燦爛的樣子,但日日人注意到的卻是另一張有著相同湛藍雙眼的兩人的合照。
他沒有開口問自家大前輩那張合照上的另一個人是誰,因為J兄弟在休士頓裡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奇蹟。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失神,布萊恩.J那敏銳又善於觀察的藍色雙瞳只消一眼就能明白自己照顧有加的年輕後輩究竟是想起了什麼、因著什麼而露出這種活像是不小心被真空包裝的果凍噎到的表情。
而所有太空人都憧憬著的大前輩笑了笑沒有繼續出言調侃,只是將手心揉著日日人髮頂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說來可笑,卻是這種盡在不言中的溫柔讓南波日日人更加想起地球另一邊的那個人。
有些時候他也無法確實地告訴你,他是不是把身邊的前輩當成了那個人的替代,因為他這種彆扭卻又毫無保留的依賴、原本該是只屬於一個人的專利。
※
——對他而言、那其實曾經並沒有旁人所想的那麼容易。
當然,他自己也曉得以他那凡事大而化之的個性來說,要說自己因為不適應新環境而有些焦躁不安什麼的,就連他自己都想笑著說什麼鬼東西開什麼國際玩笑,他是南波日日人耶、那個總被人說是少根筋樂觀積極的南波日日人耶。
但當時的他真的沒辦法順利習慣那一切。
陌生的土地、陌生的氣候、陌生的語言、陌生的文化、陌生的食物、陌生的鄰居,那所有所有充斥在他新生活裡的一切,都從最初的新鮮和新奇轉變為難以言喻的壓力,他骨子裡畢竟還是個日本人、畢竟沒有辦法那麼理所當然地就接受日本和美國之間的各種差異。
更別說他當時才剛開始受訓,龐大的訓練量帶來的疲憊以及不得要領的落後感讓他更是心慌,而那些、那一切,其實都曾讓獨自一人來到休士頓的他心中滿是難以宣洩的思念——對他的父母、他在日本的朋友、他家鄉的食物、他熟悉的春夏秋冬、他喜愛的那片星空——
以及總是一臉拿他沒辦法、皺著眉溫柔地笑著的兄長。
——那個在他想起的時候總會感到一陣心安和想哭的滿足的笑容。
但也總會在下一秒,那些回憶中的溫暖,都會被那一句猶在耳畔的「我要放棄當太空人了」瞬間凍結、像是他只要一個不小心伸手去觸碰,南波六太那凝固的僵硬笑臉就會瓦解碎裂成一片片。
至今姆醬對他吼著你又懂什麼了、優秀的你怎麼能懂我的心情的那個表情,依然能讓他有如腹部挨了一記重擊般疼痛且難以呼吸。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能力的差距已不再會讓他哥哥笑著說「不錯嘛日日人,看來是我教導有方」,而是讓他最希望能夠露出驕傲笑容的那個人苦喪著臉、崩潰般地不曉得自己是要嫉妒弟弟多一些、還是自我厭惡多一點了呢?
曾經南波日日人也想過,若是自己顯得比較優異的才能會帶給南波六太傷害的話,那他是不是像從前那樣繼續犯傻會好些呢?
但就在他刻意讓自己在某一次的期末考時拿了個低空飛過的分數、他的哥哥反而露出更生氣更受傷的表情要他不許掉以輕心、這不是他該有的實力之後,他就知道有些事情終究是難以避免的,即使他再祈求千百次,也無法改變他們兄弟倆勢必得暫時分離的這個未來。
太過依賴兄長的自己、以及總是將弟弟擺在自己之前,說會永遠為他出頭的兄長。
如果時間可以一直停留在那個他們一起看見了UFO的夏夜就好了,即使樂觀積極如日日人其實也曾有過這樣懦弱的念頭,可不論是他還是南波六太,都知道他們不可能永遠都是那兩個笑著說要一起上太空的孩子。
而實際上從最初的最初,在他自己想都沒想、衝動般地喊出『姆醬我以後要當太空人、要到月球去!』之後,六太那句遲疑的『我啊⋯⋯我⋯⋯既然身為哥哥,當然要飛得比你更遠,我要到火星去!』就說明了一切了吧。
若不是有他在的話,南波六太其實永遠都不需要為了自己到底有沒有足夠的能力當太空人而感到沮喪和痛苦,他的兄長是那樣腳踏實地是那樣擅長評估自己的極限,卻被他逼得不得不礙著哥哥的面子而嚷出那句誓言。
——說好了,要一起當太空人哦!
這句孩提時候的約定,到底帶給姆醬多少痛苦呢?
他光是去想像自家兄長在做出不當太空人的宣言之前、必須經歷過多少掙扎多少崩潰的夜晚,就感到一陣暈眩和愧疚,而當時的自己不但沒能給自家兄長一點安慰,甚至反過來用各種尖銳無比的言語、重重刺在對方已然傷痕累累的心上。
騙子、叛徒!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你為什麼就這麼放棄了呢?
不要為自己找藉口啊、姆醬你不過是在逃避而已啊!
那幾乎已經是單方面在毆打對方了吧,如今回想起來,連他們最後一次為了應該要送什麼禮物給莎朗阿姨而大打出手時、他都不曾有過如此沈重的罪惡感,壓在他本該是零重力的肩上。
可即使是如此、在他要來休士頓時,他親愛的兄長還是用那個溫柔無比的笑容給了他一個久違的擁抱,到那邊去之後、要好好照顧自己,今後就是太空人了,記得多注意身體狀況,一個人想家的時候⋯⋯養隻狗或是貓吧——哦不、你連自己都打理不好了,當你的寵物應該很可憐⋯⋯總之、保持聯絡,不要一去就交個金髮美女然後忘記跟老爸老媽報平安啊。
一連串絮絮叨叨甚至比母親更瑣碎的叮嚀讓他在海關口一瞬間就紅了眼眶,當時他沒有勇氣去看對方的眼睛,而南波日日人最後關於南波六太的回憶,就停留在耳邊那低沈且越發哽咽的嗓音。
那段時間裡,南波日日人經常會躺在休士頓自家後院的躺椅上,看著視線裡逐漸被淚水弄得朦朧的夜空,一點一點星辰的光暈讓他想起那年那個夏夜的那片星空,聽著自己用沙啞的聲音低喃了那一聲又一聲的姆醬。
他無法控制地瘋狂想念著那一切。
他想念他那狹小卻溫暖的家。
他想念日本的所有。
他想念他。
※
而察覺這樣的自己只差一點就會碎裂崩落、即時伸出手來將始終只顧著望著天空,卻忘記看著腳下的坑坑洞洞的他扶了一把免於跌倒的人,就是布萊恩,他的大前輩、他的良師、他忘年之交的朋友、他在休士頓最像是「兄長」的存在。
就因為有總是喜歡多管閒事的布萊恩在,他才有辦法在一次次不太情願被半強迫的邀約和聚餐之後和如今的夥伴們變得熟悉,才有辦法以極快的速度逐漸熟練自己用不習慣的語言,也才有辦法在一次次被拉著去露營去兜風去看星星的過程裡找回自己以往最輕鬆自在的步調。
日日人瞥了眼身邊顯然比自己還要更沉迷於星空的大男人,不由得扯開了嘴角,他都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布萊恩的時候,他心裡那總算看見活生生的傳說的澎湃不過在幾秒間就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對眼前的大叔滿肚子的不耐煩和基於輩分而說不出口的一句句吐槽。
但不可思議的是,布萊恩.J就是有辦法在讓你恨不得把他那張十句裡有八句是自我吹捧的嘴縫起來的同時、打從心底湧生對他的尊敬和信賴,讓你不管遇到再怎麼緊急的狀況,只要有他在現場,就能沒來由地覺得一定不會有事的。
而這樣的布萊恩、對南波日日人這個新進後輩說的第一句話也一如往常地像是看破了什麼的——
『嘿、笑一個吧,日日人。』
※
『告訴你呀,其實我也不是算不上是特別厲害,會被大家捧成這樣也只是因為好像沒有事情可以難倒我,不過怎麼可能!大前輩布萊恩.J也只是個凡人而已啦!我只是擅長讓自己看起來似乎很偉大而已哦——
『什麼?你說要怎麼讓自己看起來很偉大?哦你這就問對人了!你的好前輩巴迪要我教他、我可還沒這麼輕易就告訴他秘訣的呢,不過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
『笑就對了、日日人,不管遇到什麼樣的狀況、不管你的心裡是悲傷難過痛苦生氣,在你沒有辦法放心表現出情緒的場合,笑就對了!聽起來好像很愚蠢也很不合邏輯,但是笑容和擁抱一樣,都是這世界這星球上最通用最沒有隔閡也最溫暖美好的語言哦!
『你就當被我騙了,笑一個吧!那麼、我向你保證,這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的。』
※
南波日日人聽見兄長的問題,楞了好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急促的語氣裡有著些許旁人或許難以察覺、但對南波六太而言卻無比清晰尖銳的防備,不是從前的日日人會有的直率回應,而是一個聽起來合理、卻沒有回答任何問題的反問。而那總被人說是無重力的陽光男孩、似乎也在丟出了這樣一個回答之後
發現自己語氣中的狼狽,那沒有經過任何掩飾的慌張是這樣暴露著他隱瞞自家兄長的一切。
但南波六太在瞬間露出受傷的表情之後,便皺著眉溫柔地笑了。
然後他伸出手來、先是有些遲疑,接著隨即像是下定決心似地,輕輕拍上自家弟弟的頭頂,他可以感受到掌心下傳來的僵硬,也可以察覺到弟弟似乎是壓抑著想要退縮的衝動的細微顫抖,但他們誰也沒有戳破對方那顯而易見的尷尬。
一直到他看見日日人原本緊繃著的肩部肌肉終於放鬆下來、呈現舒緩的線條,他才慢慢地將輕撫著弟弟髮頂的手收回。
休士頓安靜的住宅區夜裡只剩下偶爾會有的狗吠聲、遠處大馬路呼嘯而過的汽車引擎聲、以及從不曉得那戶人家傳來沒有控制音量的電視節目的談話聲,他躺在躺椅上側頭看著身旁屈膝坐在草地上的日日人,弟弟的視線依然有些迴避、表情也依然那樣帶著距離。
沒想到只是一個簡單的問句就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打破他們之間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兄弟親情,就好像是在說他們平時的感情融洽都只是假象一樣,他永遠不會主動開口與弟弟抱怨、日日人也不會告訴他任何遇到的困難——南波六太曾以為在自己差點失去弟弟之後、他們兩個的相處模式能找回以往的親暱,但實際上比起此時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的弟弟,當時相隔了三十八萬四千公里、剛從鬼門關回來而在視訊通話彼端紅著眼眶笑說『我們一定要一起活著踏上月球哦姆醬!』的日日人可能還讓他感到更親近些。
他曉得弟弟有事情瞞著自己,正如他自己也有許多沒辦法說出口的心思一樣,但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再也找不回當初那種無話不談、那種彼此就是自己的全世界的默契了呢?
「姆醬⋯⋯說真的,你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弟弟猶豫的聲音打斷他的胡思亂想,而六太發覺這次的語氣裡少了方才的尖銳,反而像是敗下陣來一樣帶點示弱,而以他對日日人的了解、他曉得那是自家弟弟釋放出和解訊息的方法,一如從前那樣笨拙、那樣可愛得讓人想罵他傻。
他承認這一瞬間他確實有些鼻酸有些想哭。
而南波六太只是吸了吸鼻子笑了起來。
「嘛、 因為你從月球回來之後盯著月亮發呆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呀,然後從俄羅斯回來之後就更多了,我們又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聊聊你在月球和俄羅斯的生活,說實話、到底感覺怎樣?有像在作訓練時那樣不舒服嗎?俄羅斯呢?真的很冷嗎?」即使是他自己都不得不說、這扭轉氣氛的雀躍語調有些刻意得太過分,但他明白對方可以接受到自己試圖改善現況的期待,因為他能清楚地看見弟弟勉強勾起的嘴角。
所以他又伸手拍了拍弟弟的頭,這次的動作也不再有最初的笨拙、而是他發自內心的寵溺。
「不想跟哥哥我說也沒關係,但是不管遇到什麼事、不管難過還是痛苦,在你自己可以放心的場合哭完、盡情發洩情緒之後,就笑一笑吧。」接著他又加重了手心的力道
揉亂弟弟一頭短髮,就像幼時他總會對日日人做的那樣。「難得長了一張帥臉,這麼板著也太暴殄天物了吧!你是不需要對我耍帥啦,但成天看你心事重重的我也覺得哪裡不對勁呀,怎麼、想念你在俄羅斯遇見的金髮美女了——」
他一邊笑著說一邊用另一隻手把自己從躺椅上撐起來面向日日人,原本越發興奮的語調卻陡然消了音,張著嘴愣住的樣子其實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但視線終於跟他對上的南波日日人卻是一臉泫然欲泣、勾在嘴邊的弧度呈現出南波六太在他弟弟臉上看過最難看的笑臉。
而在他有些慌張地想要詢問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時,對方就先開口了,用著像是在忍耐什麼的哽咽嗓音苦笑著說,「你們兩個,真的、真的很像耶,姆醬。」
※
南波六太偶爾會在某些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前因後果的時候、想起那段他與自家弟弟分開的十年裡的自己。其實他有時會不禁懷疑,在那些日子裡總是充斥在腦海的不甘心和劣等感,大概已經融入他的血肉裡、成為構成他這個有些平凡的靈魂的一部分了吧。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特別的人。這點即使如今他已經成為太空人了、正在接受各種訓練、等待上太空的機會、正一步步走在實現夢想的道路上,也還是沒有改變過一絲一毫,這不是南波六太他在妄自菲薄或是藉由貶低自己來表示謙虛——而是他自己非常清楚,那唯一讓他顯得特別的原因,只是由於他擁有一個太過特別的弟弟而已。
哦不、請不要誤會也不用擔心,如今南波六太笑著說出這段話的時候,語氣裡已經沒有當年的消極和負面情感了,他只是客觀地、以最誠懇的心情分析著這樣其實有些懦弱而且安於平凡的自己。
因為若是沒有南波日日人的話,南波六太不會成為一個兄長、不會為了哥哥的自尊而不甘心地想要趕上弟弟的身影、也不會將一個人視為比自己還要重要的存在,願意為他出一輩子的頭。
也不會有人拉著他到處跑、到處探險、去嘗試所有他自己或許想不到的新事物,陪他一起翻著動物圖鑑辨識他們找到的各種昆蟲和兩棲類、陪他拿著錄音器材在悶熱的夏夜裡錄下各種大自然的聲音,更不會有人陪他一起看見那年那個夜裡的UFO、陪他一起見證兩個孩子的奇蹟——
那年那個稚氣單純得有些耀眼的孩子興奮地對他說,『姆醬,說好了,我們要一起到宇宙去哦!』
而至今——即使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即使他曾刻意忽視那些過去試圖眼不見為淨、即使他不只一次拿各種理由說服自己放棄,至今南波六太還是能聽見那年、十二歲的自己,用著遲疑卻發自內心的聲音說的那聲——
『嗯。』
就是那一個簡單至極的音節、那個沒有多餘的言語沒有他過多的自尊,只是單純地想要回應自己心裡那窺見了宇宙奧妙的激動澎湃。只是單純地,想要回應那張全心全意相信自己會陪著他到天涯海角、即使是宇宙最後一個角落的笑臉。
一如在他崩潰地對著自家弟弟喊出要放棄當太空人了的宣言之後十年多,他在猶豫了幾秒了過後,苦笑著、皺著眉,也是以這樣一個單音回應弟弟的那句『姆醬要不要來休士頓看看?』
——因為若是沒有南波日日人的話,南波六太永遠就只會是南波六太而已,永遠不會是「南波日日人的哥哥」。
而如今的南波六太已經可以笑著接受這個、其實帶給他比起痛苦和煩躁還要多上更多的幸福的稱呼了。
因 為在那麼多年以前,在他那還沒有一點白髮的老爸牽引著他小小的手、去碰觸在他那臉上也還沒有半點皺紋的老媽懷裡的嬰兒、告訴他『六太,這是你弟弟日日人
哦,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哥哥了』的時候,他也是那樣有些踟躕、有些小心、有些不曉得自己到底該做些什麼、卻無比欣喜、無比確信地發出了那聲,嗯。
※
南波日日人看著自家兄長一臉疑問卻又不敢開口的表情、心底有些苦澀地嚥了嚥口水,他曉得溫柔的哥哥現在腦子裡大概轉過了有千百種回應、卻始終拿不定主意該說
些什麼,畢竟南波六太從來就沒有機會認識那個所有太空人的大英雄大前輩,也總是怕提起弟弟的傷心事所以一次也沒開口問過。
想起來他們就是這種隨著時間累積的客氣和畏縮不斷堆疊再堆疊,才會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有如玻璃般透明的心牆吧,看得到、卻碰觸不到,連彼此那些崩潰般的大吼也聽不見。
在將對兄長的依賴轉移到布萊恩身上之後,他才發現掩藏在兄弟親情的偽裝下他心底最深處的感情,原來是那樣清晰殘酷得讓人難以呼吸。
他卻只能扯開一個又一個難看的笑容。
姆醬、我可能沒辦法上太空了。
姆醬、我閉上眼就能聽見當時氧氣量不斷減少的警示音。
姆醬、我經常會突然無法呼吸,即使再怎麼努力吸進大量的空氣,胸口卻始終痛得我下一秒就會昏厥。
姆醬、我死前最後看見的人是你,但出現在我面前救了我的人卻還是布萊恩。
姆醬、為什麼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都剛好不在呢?
姆醬、姆醬——
如果我說喜歡你的話,你會給我一個笑容或是一個擁抱嗎?
一句又一句都是積累了二十多年來、從他們一起看見了UFO的那個夜晚開始的感情,不堪的、美好的、醜陋的、嫉妒的、憤恨的、怨懟的、懷念的、討厭的、喜歡的,全部都扭曲在一起,變成南波日日人一個個用笑容打發的沉默,不是不知道要對自家兄長說些什麼、而是他擔心脫口說出的都會是任性得讓人卻步的話語。
明明理智上他比誰都明白那不是任何人的錯,心裡那個把哥哥視為全世界的自己卻總會像個孩子一樣歇斯底里地哭鬧。而他只是、只是很想很想再抓緊自家兄長的手,然後像當年那個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小男孩一樣大聲喊著,我最喜歡姆醬了。
我最喜歡姆醬了。
※
『哪、日日人,有些時候,一個人走久了逞強久了、還是會累的。
『試著向你可以信任的人伸出求助的手吧,因為總是要你先嘗試去拜託誰、對方也才能放心開口拜託你什麼啊,人們的相處一直都是這樣互相的,沒有人有理由有義務對誰無條件無限制的付出,而如果你的生命裡真有這麼一個人存在的話,那你就更該這麼做了——
『告訴他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因為他若是已經幾乎將所有的愛都給你了、那他會不曉得該怎麼做才能繼續表達對你的感情而感到不安的。
『而如果你還說不出口,那至少笑一笑、或給那個人一個擁抱吧。
『我相信他一定也會用同樣的笑容回應你的哦。
『因為是你這樣在乎著愛著的人嘛。』
※
「喂、喂、日日人——?突然之間怎麼了?」男人驚慌地試著穩住身子以承受弟弟突如其來的擁抱,那力道大得幾乎讓他失去平衡,日日人就這樣跪在草地上然後將頭埋進他的胸膛裡,環著他腰的雙臂緊得讓他有些呼吸不穩,可心思敏銳如南波六太不花一秒就察覺了弟弟渾身細微的顫抖。
所以他就像從前一樣將弟弟的頭輕輕抱著、一下一下拍著對方寬闊的背脊像是在安撫當年那做了惡夢的孩子。
南波日日人不曉得他親愛的兄長是否聽見了他壓抑的哽咽,但在自己心裡不停咆哮著一句又一句的「我喜歡你」的此刻,他就算再怎麼努力偽裝也沒有辦法再撐起任何一個笑容,光是要他克制不繼續放縱自己對哥哥撒嬌就已經費盡心力了。
可他曉得、他打從心底無奈卻又因此而心滿意足地曉得——
若他抬頭,肯定會看見南波六太那全世界只屬於南波日日人寵溺又專一的表情。
那個他眷戀了一輩子、即使再怎麼想否認也無法克制地愛著的笑容。
這個星球最美麗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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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耕後的喝茶時間》:
我覺得一定是最近天氣實在太冷使得我的腦漿有如凝固了一樣難以傳遞神經衝動導致我不管想寫什麼都不知道自己打出來的是什麼鬼東西,看看我這幾乎沒有斷句的句子應該就可見一斑(ㄍ)其實我這篇打了真的很久、原因是我每天晚上在床上寫沒幾百個字就直接進入夢鄉,有時候半夜被冷醒才會想到要把筆電放回桌上(太危險
了吧妳
所以如果有人覺得這一整篇看下來不知所云、呃、不要緊的,因為我也看沒有很懂(等等)只要願意花時間看完的人不會想要拿東西砸我就好QQQQ請接受我無上的歉意。
大意其實就是互相喜歡(不過還是比較偏日→六)的兩人迂迂迴迴的過程,難得膽小的日日人跟相較起來似乎勇敢了許多的姆醬,大概就是這種感覺,背景差不多就是日日人還沒跟姆醬說自己得了P.D.的那段時期。
這篇本來是要在CWT35時當成無料在場上發的,現在想想沒有趕上好像是件好事,這種看完之後完全起不到推廣作用的文章實在是⋯⋯(掩面)
但總之、呃、若這篇拙文能帶給喜歡宇宙兄弟的你一點點樂趣的話,那就好了(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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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Blogger會將較長的留言視為垃圾訊息(真是讓人困擾的體貼XD
若發出後沒看到留言出現在畫面上請不用擔心,我收到通知後會馬上將留言貼出的!謝謝親愛的您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