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兄弟/日六》長路漫漫

◎宇宙兄弟二創衍生。

◎日六無差，老年後日談走向，清水。

 

許多年以後，在他們的年紀都遠遠超過當年艾迪．傑伊最後一次作為太空人出任務時的退休年齡的許多年以後，他們一起搬離了休士頓，回到他們在父母過世後就鮮少回去的祖國日本，把都內的老家出售後買了個郊外的日式平房定居下來。

附近的鄰居大多不曉得他們的來歷，不清楚這兩位老先生是從何而來、過去又是做著什麼樣的工作，畢竟他們大半輩子都花在了大洋彼端的那個大陸，即使日本的民眾認得他們，也該是他們還年輕時的模樣，而時間是殘酷的，他們總會被新生的後輩取代，曾經的美談也總會因更轟動的新聞而被留在歷史的洪流裡。

但他們樂得放下肩上的重擔，從今而後以他們最原本的模樣生活，不需要想著作為太空人或是什麼大前輩的形象，不需要每句話都經過深思熟慮，也不會因為自己的一個決定就害慘在宇宙裡徬徨的同伴。

當然他們曾經非常享受那一切。

但當年華老去，他們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穿上壓力服、坐進太空艙、在倒數之中衝向宇宙星辰，最後幾年在休士頓時的工作便顯得枯燥乏味了許多，做哥哥的或許還能認真盡責地坐在控制室裡指揮，但對弟弟來說，坐在辦公桌前批改公文的日子完全就是在浪費他已所剩不多的生命。所以他們之中總是妥協的那個還是搖了搖頭苦笑著說了那句真拿你沒辦法，兩人便打包了行李提出延遲了好多年的退休申請。

他們的晚年生活過得舒適愜意，偶爾兩人會一起遠行，雖然長程的交通工具可能會讓他們老化的關節不大舒服，但他們鮮少以此為意，只想著要將他們曾經去過或者不曾去過的地方一一走過，還能一起走多遠就走多遠。

當然，兩個老男人這樣形影不離總會被別人閒言碎語，畢竟不比思想開放的美國，多數的日本人都還抱持著極保守的倫理觀念，但早就走過許多大風大浪的他們實在很難將那些放在心上，有時他們還會互開玩笑地問對方，欸，你說，若是那些人知道我們其實是兄弟，會是什麼反應？

兄與弟的身分對他們而言究竟是枷鎖還是祝福這點，即使他們兩個都走到這個年歲了也仍說不上來，他們為此曾經難受得想要放棄一切，曾經逃避也曾經傷害彼此，但到了最後，卻反而是這鐵一般牢固的血緣關係讓他們得以理所當然地陪在對方身邊。

「你說，如果不是兄弟的話，我們會是怎樣的相遇？」

「不知道，但如果你不是我弟弟，我肯定一開始會非常討厭你。」

「欸——為什麼？姆醬你對我有什麼不滿？說來聽聽。」

「啊啊，就是這點啊，明知道對方討厭你，還是打破砂鍋問到底，不懂得看別人臉色這點真的是⋯⋯」

「但說不定只是誤會呀，說不定我聽你說完了、誤會解開了，你就會知道其實你很喜歡我的。」

「⋯⋯所以我說你就是這點討人厭啊笨蛋。」

與會血氣方剛得互相咆哮傷人的話語，只為了確信自己在對方心中的重要性、或是得到一句即使如此也不會離開的承諾，對他們的關係毫無信心的年少時期不同的是，走到了現在，他們才明白，不論他們變得如何衰老、世界拋下他們以如何殘酷的速度繼續前進，唯有身旁這個人不會改變。

一個人醒來時總會以另一個人的睡臉作為一天的開始。

而一個人每天最後睡去前看見的也會是另一個人的笑顏。

一樣說著那句早安，或是那句晚安。

長路漫漫

人們都說老人家一旦行動變得緩慢，身體機能就會跟著快速下滑，早年的他們進行的總是高強度的體能訓練，使得他們放鬆下來之後就老化得比一般人更明顯，而年輕時他們總視為小傷小病的問題在經過了多年累積，老年時就一個接著一個毫不留情地反撲。

當年差點缺氧致死的日日人，如今只要季節變化就會引起劇烈的咳嗽，支氣管也脆弱得禁不起冷風吹襲，六太總得皺著眉替他都已經年紀一大把了還不懂好好照顧自己的弟弟圍上一層層的圍巾和口罩。

而原先身體狀況就沒有弟弟來得優異的六太雖沒有什麼太嚴重的問題纏身，但接踵而來的各種老人病還是讓他有些吃不消，尤其要說年輕時太過逞強這點，他比起日日人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都只是笑著談論這一切，出言抱怨不是南波兄弟的風格，他們受到的職業訓練讓他們在心煩氣躁以前，首先會想的是如何解決問題。

於是在六太的膝關節終於退化到需要手術置換人工關節、超過半小時的行走就會讓他疼痛不已之後，日日人就扛起了大多數需要走到戶外的日常工作，比如採買生活用品、比如帶著他們在阿波死後養的第三隻巴哥犬去散步。

他們大多數的朋友都留在了美國，只有少數日裔的夥伴一年半載地會回來日本走走，順便拜訪他們，捎上一些問候，帶來即使是頻繁的網路聯繫也難以真實感受的笑容和溫暖。

知情的人看到他們大多是露出了無奈但飽含祝福的表情。

不知情的人也會慶幸他們兄弟還有對方在身邊互相照顧。

而那一切，六太和日日人始終都細細珍藏在心底，發自肺腑地感激他們何其有幸擁有如此多美好的際遇，在他們其實曾經都偏執得認為只要有彼此便以足矣的時候。

老了以後唯有淚腺變得更加發達的六太會眼眶濕潤地不發一語。

而在交際方面總算變得通達圓滑的日日人會淺笑著向每一個拜訪的朋友輕道感謝。

而在送走訪客後，他們兩人會靜靜靠在沙發上良久，有時候六太會牽起日日人的手，細細摩挲著上面滿佈的皺紋，有時候日日人會反握住六太的手，放到嘴邊親吻。

——我還在這裡喔。

——我知道。

※

在他們最後一次回到美國去參加真壁賢治的告別式後，六太要出門活動時就得乘坐輪椅了，他曾經為了需不需要請居家看護這件事和日日人爭論了一段時間，但他還不服老的弟弟只是執拗地堅持自己可以照顧好兩人的生活。

從來就拿自家弟弟沒有辦法的六太只得嘆口氣結束了爭辯，試著在自己力能所及的範圍內減低日日人的負擔。

有些好心的鄰居們偶爾會拿著自家做的餐點來訪，有些甚至會捲起袖子幫忙整理他們已無暇顧及而荒草蔓生的庭園，他們閒暇時就教教這些鄰居的孩子們英文或者自然科學作為回報，而六太，從他手把手地帶著弟弟長大的時候開始，就一直都是個優秀的老師，日日人總會在一旁驕傲地、毫不害臊地談著這一切。

漸漸地隨著他們與街坊鄰居的互動增加以後，開始有些認出他們身分的人們會問起他們在休士頓的生活、他們作為太空人的點點滴滴，比方說日日人出了意外差點死去的那次月面任務，比方說六太在與JOKERS小組一起行動的日子，比方說日日人在俄羅斯的訓練，比方說六太第一次登陸月球的心情，比方說他們終於能一起實現約定的那個日子。

有些孩子們在聽完他們鉅細靡遺的述說之後，會露出神采奕奕的表情興奮地將他們作為努力的目標，要成為像爺爺你們一樣的太空人，而他們在聽到這些話後總會露出笑容說著那句曾有人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重複給他們聽的，「你們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你說，如果莎朗奶奶知道了，會怎麼說呢？

肯定會笑著說我早就知道了吧，奶奶她的話。

老爸老媽呢？

肯定會講很無聊的冷笑話吧，喵屁什麼的。

你明明就很愛老爸的笑話。

因為老媽很愛啊。

是啊。

許許多多的回憶和對故人的懷念會這樣充斥在他們簡單的生活之中，通常會是在他們每晚一起並肩坐在後廊看著星空時有一句沒一句的對話裡，每件事情發生的時間軸已經變得模糊不清，每個時刻他們共同的感情卻只是越發鮮明。

「你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

「不知道，但我肯定比你早吧。」

「你也太有自信了吧？」

「畢竟，我可是從你還在老媽肚子裡時，就一直在嚷著最喜歡了喔。」

「這樣比較的話太不公平了，我永遠都輸你啊。」

「那有什麼關係。」

「⋯⋯我啊，是在姆醬跟我說會永遠為我出頭的時候喔。」

「嗯？」

「啊啊，我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有多笨，怎麼都不會為自己多想想呢——大概是這樣吧，覺得自己一定要好好保護你才行，因為姆醬實在太可愛了之類的。」

「聽起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而且作為哥哥，本來就——」

「所以啊，就是最喜歡姆醬這點了。」

※

當然也有一些時候，他們會毫無來由感到不安，深怕自己會被留下，剩下自己一人面對著龐大得幾乎使人窒息的溫暖回憶，身邊不會再有人說著一次次的我就在這裡。

比如說其中一人夜半忽然被廁所傳來的、另一人雖然極力忍耐但仍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驚醒的時候。

又比如說其中一人在收拾碗盤時，看著另一人碗裡剩下過多的餐點而逐漸消瘦的時候。

時時刻刻都會失去對方的恐懼像是生了根一樣深植在他們心裡，只是他們誰也沒有說破，誰也沒有開口先提，因為死亡於他們本人並不帶有任何威脅，但一旦想到被留下的另一人時，那令人心碎的寂寞畫面便足以讓他們不願深想。

而通常這種時候，通常會是六太將日日人環進懷裡，像他小時候在安撫年幼的弟弟一樣，輕哼起一些他們都熟知的、或許是他們母親又或許是莎朗博士曾經唱給他們聽過的歌曲。有些時候也會是日日人從背後摟著六太的脖子，像他一直以來每次對著哥哥撒嬌一樣，輕輕吻上他哥哥耳上的髮際。

我們已經一起走了很久了呢。

嗯。

但是路還很長，我們還要一起走很久。

嗯。

說好了？

說好了。

※

所以在更多年以後他們其中一人終究比另一人先闔上雙眼之前，在那之前，他們依然會牽著彼此的手，以他們早已熟悉對方呼吸一樣的步伐，緩緩繼續走下去。

「反正到時候，我很快就會追上你的。」

「那是我的台詞喔。」

而長路漫漫，還能一起走多遠，他們就走多遠。

Fin

《農耕後的喝茶時間》：

如果我說我打這篇自己打到哭出來會不會很扯，但我真的哭得有夠慘，腦子裡面都在想我現在坐在樓下等著我下去吃晚餐的阿嬤（淚流滿面

阿公走後，阿嬤就少了一個人跟她吵架拌嘴，少了一個人的衣服要洗，床鋪邊也少了一個熟悉的呼吸，雖然她從沒說過，但她總會在我阿公經常坐著的躺椅上坐在院子裡一整個下午都不發一語。

他們那個年代的夫妻極少開口說愛，而在我與他們相處的二十多年裡也大多是看到他們對彼此大吼大叫多過和顏悅色，阿嬤即使在阿公走後，對他的回憶也大多是抱怨多過讚美，但無論如何，我還是會在整理阿嬤衣櫃時看見她折得整整齊齊的、阿公的衣物諸如此類的這些小地方，看見他們兩個走過六十多年風霜的深厚感情。

阿嬤身體還硬朗，以八十五歲的老人家來說簡直是一尾活龍，而我私心希望她還能陪我們再走很久很久，阿公請不要這麼快就帶她去和你繼續大吵大鬧。

到今年11月，掉進宇兄坑的時間就滿三年了XD時間飛逝的速度總是令人驚訝。

而至今都還沒消沒息的宇宙兄弟#0劇場版DVD依然沒消沒息，但我還是會繼續耐心等下去的，就像日日人等他哥哥一樣XD

所以嘿，好久不見了大家，我真的好久沒寫日六了感覺超級生疏，希望你們看得還愉快，更希望你們和心愛的家人朋友都身體健康。